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董平:对“人心惟危”的思考与新诠释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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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道统说”可追溯到所谓“十六字心传”。尽管“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,惟精惟一,允执厥中”的完整表述出现在《伪古文尚书·大禹谟》,但如果放下各种成见,回到原典,就会发现它的意思确乎是存在的。比如《尧典》里面讲尧乃命羲和,历象、日月、星辰,敬授人时,对于“历象日月星辰”的“观”其实质即是对于“道心”的体察,将其转变为“人时”则显然即是以“人时”而合“天时”,这可以说是中国文本中将天人联系到一起的最早范例。


  “十六字心传”一直都存在于中国思想史中,只是没有特别引起人们的重视。宋朝以后,二程解释“人心惟危”之“危”是危殆、危险,“道心惟微”之“微”是微妙、精微。按照二程的解释,“道心"和"人心"就处在价值对立的两端。如果这是两种截然对立的价值,那么怎么可能“惟精惟一”地整合到一起?我认为这既不符合逻辑,并且在事实上也不可能的。后来王阳明曾对“十六字”做过一番解释,认为“惟精是惟一的功夫”,既到了“惟一”之境,则“人心”即是“道心”。他通过这一功夫论的解释,克服了“人心”与“道心”的二元分立,但在价值观念上,他仍然是把“危”“微”解释为“危殆”与“精微”的。
我个人认为,二程、朱熹之后,人们把“人心惟危”的意思搞错了。“人心惟危”的“危”,与“道心惟微”的“微”,两者构成“对文”关系。如果“微”是隐微而不显著之意,那么“危”就恰恰应当是显著、章明之意,而不是“危殆”“危险”。隐微的道心,需要人心来将它彰显出来,所以说“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”。我认为“危”字的意思,不仅是高明、显著,而且还是中正的意思。比如孔夫子说:“邦有道,危言危行;邦无道,危行言孙。”危者,正也,是正大光明之意。所以我认为道心之“微”是指道心原在的真实状态是隐微的,是不显现的:但隐微的“道心”其存在的真实,正需要人心将它彰显出来,所以说“人心惟危”。

 

本文发表于“第六届海峡两岸人文论坛”